又是一年诺奖季,今年的诺贝尔生理医学奖没有太多悬念,颁给了大热门的 mRNA 疫苗开发技术,做出重要贡献的生物学家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ó)和德鲁·魏斯曼(Drew Weissman)分享了这一大奖。
左: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ó)
右:德鲁·魏斯曼(Drew Weissman)
对的,就是新冠疫情期间中国人耳朵都听出茧来,但就是一直没机会接种的 mRNA 疫苗。
很厉害吗?
按央视的说法呢那就是非常一般,毕竟 mRNA 疫苗效果很可疑、安全性也堪忧,不然美国也不会死了好几百万人;而按诺奖委员会的说法呢那还是非常厉害的,它为人类快速应对并最终结束新冠疫情提供了最有力的工具之一。
相信大家都明白哪个是更值得信赖的判断。
很重要吗?
这方面意见还是比较统一的。mRNA 疫苗和药物设计有着无穷的潜力,开发速度极快、靶标设计精准,而且应用场景超级广泛。这条技术路线的验证成功,为人类后续迎战未知传染病和攻克癌症等疾病打开了宝贵的思路。
今天和大家简单分享几点 mRNA 相关的知识,放心,保证不需要生物专业知识也能看得懂。看完大家也会明白,为什么中国抗疫一直依靠的是灭活疫苗而不是 mRNA 疫苗。
1. 用 mRNA 路线开发疫苗和药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最关键的是,它把疫苗设计从一个生物化学问题变成了一个更接近计算机编码的问题,极大地提高了效率。
在此之前,疫苗分子的设计时间通常是以年为单位,最少也是以月为单位,但用 mRNA 路线来开发疫苗,最快可以做到以小时为单位来计算。毕竟测序完成后大量 mRNA 编码设计工作可以交给 AI 来自动完成。
冠状病毒结构示意图,内部是病毒 RNA
同时,它也把药物研发从「49 分努力➕51 分运气」的模式转变成了「30 分搭好框架➕70 分修修补补」的模式,极大提高了研发成功率,降低了试错成本。
以前,疫苗和药物的研发都是极高风险的投资,100 个看起来有潜力的分子,最终能有几个转化为上市药品就谢天谢地了。
而应用 mRNA 路线来设计,科研人员可以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虽然曲折是难免的,问题是需要一个个去解决的,但大方向不会错得很离谱。
在科学探索的前沿,这种高确定性可太宝贵了。
2.那,为什么中国没有很快做出 mRNA 新冠疫苗呢?
这就要回到前面所说的「30 分搭好框架➕70 分修修补补」上来了。其实,在 2020 年初新冠病毒测序完成后不久,国内就有很多公司制造出了对应的 mRNA 新冠疫苗。
是的,基于序列来设计出一批大体上可行的疫苗分子来是很快的,中国很多公司都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野心。当时,一大批国营和民营背景的公司都启动了 mRNA 新冠疫苗开发的立项,并很快搭好了框架。
然而,疫苗是要注射(或吸入)到亿万人身体内的药品,而且是要给健康人群使用的特殊药品,对有效性和安全性的要求都极高。
如果是治个癌症,20%的有效率已经很了不起了,可疫苗要是只有 20%保护率那就与废品无异。
再有,一种治疗疾病的药品,如果存在 5%的几率有轻微不良反应,万分之一的几率严重不良反应,在没有更好选择时是可以考虑上市的,但疫苗不行,因为基数太大了……
所以,初步搭好框架的毛坯房是绝对不可以上市的,必须考虑好方方面面的情况做好精装修才可以推向市场。
这个对初步设计出来的 mRNA 分子进行修饰、包装、协同作用的过程,才是当前最难的核心科技,也是中国药企与国际领先水平的差距所在。
直到 2023 年 3 月 22 日,中国才批准第一款国产新冠 mRNA 疫苗纳入紧急使用,而此时它已基本没有用武之地。
3.你说 mRNA 疫苗这么厉害,是不是以后人类面对新型传染病都可以很快开发出疫苗了?
呃,这么说就有些过于乐观了。应该说,mRNA 路线是一个极具潜力的方向,通过新冠 mRNA 疫苗的开发与快速迭代,人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与信心,以后可以更好地使用这套方法。
但是,mRNA 技术本身是有局限性的,并非所有场景都能适用,人类对病毒变异和人体免疫的研究还不够充分,即便在适用的场景也并不能担保 mRNA 疫苗一定会灵验。
总的来说,人类经过与新冠病毒的艰苦搏斗,在付出沉重代价后变强了一些,但距离百毒不侵高枕无忧还远着呢……
4.这次获奖的两名科学家具体是做了什么贡献呢?新冠 mRNA 疫苗是他们主持开发的吗?
其实,诺奖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颁发给了科学大厦的『奠基人』而不是『封顶人』,这次获奖的卡里科和魏斯曼也是如此。
mRNA 是一种非常脆弱,很容易被分解的单链大分子。虽然科学家很早就设想过可以把 mRNA 开发成药物,但这类分子一进入人体就会被免疫系统迅速消灭,还容易引发免疫风暴,所以并不可行。
直到卡里科和魏斯曼在 2005 年前后研发出一项关键性的 mRNA 修饰技术,突破性地解决了 mRNA 分子进入人体后会很快被免疫系统攻击的难题,使得利用 mRNA 分子来作为疫苗或药物具备了技术上的可行性。
至于后来人在这个基础上开发新冠疫苗还是艾滋疫苗、癌症疫苗,那都是开枝散叶的事情了。
之所以现在才把诺贝尔奖颁发给他们,是因为新冠疫情期间,mRNA 疫苗才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担当主角,这才发掘出了当年那项 mRNA 修饰技术的巨大价值和无穷潜力。
人们在口头上总是强调其重要性但行动上又经常不舍得投入经费的基础科学研究,价值就体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