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不是有多难 而是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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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并不大的海 今天,ss 又坏了。我和几个朋友又打开微信群,开始讨论如果它就此死掉,下一步我们该换什么别的方法。

最近几个月,这个只聊墙问题的群常常被顶在微信第一页。

我现在在用的这个工具一个月 12 美元。乍一看,这个数字不高。可如果你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尝试,一步步的为这件事花越来越多的钱,就会觉得这个价格其实不低。更为重要的是,当现在我再和人们讨论起“我一个月花钱有 70 块”时,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WOW,那真是太贵了。”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这件事,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本来就不应该花钱。

早些年,确实不需要花钱,一个在线就搞定了,而且是纯的。那时候需求非常小,不仅是因为那年大家普遍知道的少,更因为那年需要使用的特别少。偶尔碰到一个打不开的,在线代理输一下地址,看两眼,关掉网页,就算完事了。而随着六七年来多的令人费解的网站一个又一个的变成了 404,这,才成了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很多人一听到我抱怨付费的工具又不好用了,就存在感满满的跑来跟我说自己的免费 还很好用。对于这样的人,我历来连回复都懒得写。还在用 VPN 尤其是免费 VPN 的人,通常还处在最最基础的阶段,根本不足以谈论这件事。时至今日,你做许多许多事都需要使用,甚至看个外国大学官网登登人家的博物馆都要,请问你每天要连线和断线 VPN 多少次呢?你耐得住那个烦吗?

如果你承认你其实耐不过那个烦,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人还不知好歹的说自己很耐烦,那才叫贻笑大方。事实上,正因为 VPN 这种方式实在太过繁琐和不便,才导致几年以来,知道墙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你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了解这样一句话:不要尝试对抗自己的人性。

今天当 ss 又坏掉而大家又围在一起吐槽时,我说了一句看上去特别傻逼的话,可这句话却很残酷的是对的。

我说:当我们这群愿意花钱的人都在一次又一次面对人性中有关失败、挫折、无效努力和麻烦的考验时,全常态的网民可能已经只有总人数的千分之一了,甚至更低。

这不是自以为是,也不是装逼,而是一句实话。

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的事情,时至今日,绝大多数网民都已经丢失了这种习惯。一来,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墙。二来,国内互联网尤其是互联网的爆炸式发展,确实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创造出了足以弥补那些该页无法访问们缺口的产品。哪怕,缺口可能只是用泥巴勉强给糊上的。

每当我说出诸如“连我都……可想而知有多少人会……”的句式时,总会遭受到一些精英分子的白眼。原因是,这些尊贵的精英们地位之高,所拥有之多,根本不会使他们面对与我和我的同辈们一样的问题。可是,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的世界里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生,世界就一片太平了吗?

我常常想起过去我曾经举过的例子。当我放言时常读书的人仅占总人口 5%的论调时,那些常读书的知识分子往往对我百般冷嘲热讽。原因只因为,他们身边都是读书人。可是如果我们真正仔细的环顾周围乃至将目光努力放的更长远一些,就会读书在当今本来就是一些近乎奢侈的事情,更不要提常读书了。任何一个人都绝不能因为自己身边的读书人多,就尝试否认中国全民频繁阅读率很可能低于 5%的事实。换句话说,14 亿的 5%,就是 7000 万读书人口了,你觉得中国的读书人口能有 7000 万吗?

这件事上所反应出来的东西与如今几乎已无人知晓墙的本质是一模一样的。如今,需要使用的网站是如此之多,工具是如此脆弱,国内各功能各用处的网站和 是如此之全,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还对多少人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当你一次又一次的连接 VPN 还没搜完两个关键词 VPN 又自动断线时,你会不会就那样屈从于百度,并从此忘记了这件事?

当真正常态化已经几乎非付费而不行时,当每个月为墙所做的付费越来越高时,当付费的工具一个又一个的沦陷时,当人们和我谈起这件事,我还能乐观吗?

而且别忘了,当我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的讨论范围仅仅局限于那些尚存一丝“想”自由愿望的人,而这群人在总人口中又占多少呢,这一比例,难道不又比愿意读书的人低的多吗?

每当我这样谈论起这个时,除了几天上那么几分钟的免费 VPN 党,就是一些高技术高门槛高平台的不以为然党,这帮人的论调,比免费 VPN 党更加荒唐。在他们眼里,只要学会了技术就没有这些问题了,只要进了名校/出了国/进了世界五百强或中国五百强就没有这些问题了。也许他们真的觉得站在那个高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放言整个中华大地,又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站在那样的高处?

还有一些人,每当我谈论时就会跟我解释,墙是政策需要,是迫不得已,墙有很多复杂的目的,譬如是为了提高某些信息的获取门槛……说实话,早几年,我也相信过类似的说法,理解过我党我国的某些也许存在的苦心。毕竟我们这些斯德哥尔摩症候患者们,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这么多年看过来,这些幻想我早就全都没有了,原因在于,它们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中国大陆地区限制访问的网站,已经远远超出了任何政策和法规限制的管理范畴,几乎任何一个境外网站哪怕只有一次表达了哪怕一丁点不合某类人眼的文字或,就会被无情的直接抹去,永无恢复之日,甚至大学资料库和艺术类网站也无法幸免于难。随着时间逐渐流去,我甚至已经丧失掉了最先很多网站被封时内心的那种诧异,因为我知道,即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禁止访问原因的网站,一样会源源不断的列入 GFW 的无法访问名单。

而这一切的发生,究竟原因何在呢?我们不知道原因,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凭借任何理论来向我们我们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我们所能听到的倒是一些类似于“XX 属于中国内政,别国无权干涉”“中国依据相关法律法规管理互联网违法行为”“中国的互联网世界最自由”等的官方辞令。更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东西被夺走了,这么多片地方一块又一块的沦陷了,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仍然不知道是什么部门的什么人在以什么样的居心背着我们所有人替我们做出了这些“最终决定”。

工具一个又一个的被追杀。最近两三年,我用的工具甚至几乎没人知道,而他们的用户量也无一例外少得可怜。使用它们都需要付费,付费是最有效的门槛,足以把相当多数人挡在门外,也足以“确保”用户的始终有限。可这几年来,这样的工具一个又一个的被端掉,而他们被端掉以后,甚至在网上掀不起什么涟漪。不是因为用过它们的人都没有感情,而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有过它们。

当这些年这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的时候,我内心已不再有任何幻想,因为我知道,幻想都来源于不了解,现在网上很多的论调,曾经的我几乎都有过,而且我的态度我的言辞,比他们还要激烈的多。可随着越长越大,知道的越来越多,我实际是很幸运的把很多问题都想得越来越清楚了。然而这种幸运并不是人人都有的,也不是人人都认为它是一种幸运,每当把一个问题想的更清楚,我就更确切的感觉到,在很多问题上拒绝人云亦云,叛逆偏激或者被洗脑,是一件有些孤独的事情。

如果在过去时光的某一个瞬间,我因为阴差阳错而错过了那个促使我去不断研究新办法的理由,我会如何呢?我不愿去设想这样一种可能,因为这种可能的答案实在太过清晰,我身边到处都是答案。确实,我没有出身优越,也没有天赋异禀,我从小到大并未足够努力,使得我在某个年纪突然幡然醒悟之后开始努力之后,却仍然不能快速脱离我所处的境况。可事实也是,因为运气和许许多多原因导致意识不到这些事情的人,远比我之上意识的到这些事情的人多,而且多的多。

早些年,我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 — — 这就叫年轻。等过了一个年纪,我脑袋里早已不会常常有这些没有必要的想法。可每当我一次又一次不断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我不免又想,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少年呢,难道会永远持续下去吗?难道中国人真的自信自己的 14 亿人能够对抗剩下将近 60 亿人的智慧吗?不,我不认为是这样的,我相信终归有一天,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会改变,世界各个地方的人会智慧、知识、观点和创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要和他们产生交流都是那么的困难。可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今天这一代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出来的人又该如何面对呢?

这个国家,愿意将这个炸弹一般的问题埋下,等到十几年或几十年后再去解决吗?


Originally published at www.dun.im on November 28,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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