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4 月 4 日，很容易跟 404 联系在一起。404，这个原本是互联网工程师们熟悉的词，已经变成了大众词汇，某一天还可能成为不可言说之词。
这个日子，被要求统一悲伤。你会发现，有些情绪，变成了「统一」的模式。比如，媒体都在讲没有人传人，突然有一天，我们允许让一个人在央视上说「事情很严重，已经人传人」，于是我们获得了一种「统一的情绪 – 恐慌」。
我们还有一些其它的统一，比如最近我们一起为阶段性成功自豪；一起嘲笑其它国家；一起对美国表示愤怒。现在，404 节，我们一起来哀伤，悼念死去的人。
这里面有一个医生，在群里说的话消失了；后来有很多讨论他的文章也消失了，这里面包括很多悼念他的文章；
后来与他有关的另一个医生有关的文章也被反复消失。他的生命消失了，但是对他的悼念不能独自进行，要一起，放在一个群体里面。
个体对个体的悼念，无法公开。
但很多人和我是一样想的吧？如果没有 404，没有消失的信息，那么或许他可以不死，也能少死很多「英雄」？物资准备或者调配充足一点，不需要那么多医生赤膊上阵，是不是也能少死很多「英雄」？
没办法也许。因为不被允许。
所以这个悼念的日子，请允许我们自由悼念。我想悼念那些消失在互联网的帖子，悼念消失在互联网的声音，悼念无数的 404。希望信息自由流通，人们自由表达，从而减少「英雄」这个角色。
没有反思和问责的悼念，缺少对生命的尊重。愿每个人的表达被善待。愿悼念可自由。
我知道很多人都会说，难道这你还没习惯吗？是啊，我没习惯，也不想习惯。
怎么描述呢？就跟你不断在被训诫那种感觉。李医生不就是被训诫吗？应该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去世那个晚上，你感受到的屈辱和愤怒？
放在日常，很多人就觉得理所当然。
不仅理所当然，还会嘲笑我们的感受。一旦理所当然，合理化自己所遭受的每一点屈辱以后，绝大多数人就变成了麻木了。
如果你感受不到这种屈辱和愤怒，我很抱歉：这就是麻木啊。
每一次在互联网上凶言恶语，挥舞刀戈，举报举报举报，你都能看到，这些张牙舞爪的人内心的怯弱。它们尽全部力气匍匐在「巨大压力」下面舔灰。
但它们或许成功了，毕竟它们扩展了「巨大压力」，对我和其他一些正常人，日常生活的侵犯。
很疲倦。觉得有丧家犬的感觉。
真是人生体验啊，当我在外面的网络世界，充满了流亡的屈辱感；当我在里面的网络世界，则像一条丧家犬一样。
嗯，把世界让给它们好了。
那天看到「豆瓣书店」发在朋友圈的一句话：阅读的渴望便是一种反抗。这句话当然是自我欺骗，但是听上去还是让人感受到一点小的美好。
我是不会停止自己内心的各种愤怒的，但是也不想让「巨大压力」损伤我的志趣。
我们每个人受到「巨大压力」的影响都太大了，为了活下去适应它，在合理化当下的过程中，基本上都麻木了，一些正常的情绪没有了，又很容易跟着意识形态被调度起一些规律的、一致性的情绪——包括恐慌都是被调度和安排的。
此外，我们每个人还受到社交网络绝大的影响，每天各种诉诸于人情绪的文章接二连三，所有你的情绪又很容易被挑起三分钟或者五分钟，然后忘掉。这样，你的心力已经被耗尽了，自我的部分就消殆尽完了。
真的，想拥有悠长的悲伤、深沉的欢乐、细腻的感伤、真实的愤怒，都非常非常困难。
希望各位永不麻木。
